Saturday, September 6, 2008

华尔街日报:伽利略是梵蒂冈永远的痛

几个世纪以来,罗马天主教廷为许多圣徒及虔诚的英雄树起了雕像。如今,一尊非常敏感的塑像令教廷举棋不定,它纪念的是那位最为出名的异端分子。

  在伽利略(Galileo Galilei)因坚称地球绕日旋转而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宣判有罪近400年后,梵蒂冈宗座科学院(Vatican's Pontifical Academy of Sciences)收到一笔匿名捐款,请求为这位意大利天文学家塑像。

  不过,跟伽利略有关的事情都不会简单。从17世纪早期开始,关于他的问题就不时会激起层层涟漪。

  


   
伽利略


  伽利略“就像一部墨西哥肥皂剧,永远不会落幕。”宗座文化委员会(Pontifical Council for Culture)的梅尔乔尔·桑切斯·德·托卡蒙席(Monsignor Melchor Sanchez de Toca)如是说。

  梵蒂冈官员原本希望整个塑像工程可以低调进行,至少在规划阶段不起波澜。他们担心塑像的神秘赞助者──一家私人公司──会临时改变主意。不过,有关捐赠的消息还是泄露到了意大利媒体上。

  “我很担心人们会把赞助者吓跑。” 宗座科学院秘书长马塞洛·桑切斯·索隆多主教(Bishop Marcelo Sanchez Sorondo)说道。他不愿意透露赞助者的身份及动机。

  对于信徒来说,伽利略一直都是一个备受争议的敏感话题。1633年教会特别法庭对他的审判及定罪,也许是梵蒂冈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公关失误:这位科学家扮演了真理殉道者的角色,教廷则成了真理的敌人。

  桑切斯蒙席曾写过一本评述伽利略和梵蒂冈的书,他认为给伽利略塑像也许会是一个“优美的姿态”,显示宗教与科学是同一棵树上的不同分支。

  不过他也担心这也许会引来另一轮的非难。“所有人都会说,‘哈,教廷现在终于道歉了,可惜晚了整整400年。’”

  几百年来,梵蒂冈多次尝试纠正在伽利略问题上所犯的过失,态度通常都比较勉强,而且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最初一次是在1718年,教廷开始允许出版伽利略的部分著作。1835年,教廷取消了对主张日心说著作的禁令,彻底放弃了对于地球绕日运转学说的反对立场。1992年,教皇约翰保罗二世(Pope John Paul II)对他所说的“互不理解的悲剧”表示了遗憾。

  如今,教廷坚称自己的教义跟现代科学乃至科学幻想并无冲突。比如说,梵蒂冈的首席天文学家今年五月宣称,根据基督教教义,外星人是有可能存在的。他说,《圣经》“并非一本科学书籍。”

  不过,有关伽利略的争论还是如火如荼。今年一月,罗马大学(La Sapienza University)的教师和学生破坏了教皇本笃十六世(Pope Benedict XVI)访问该校的计划。他们不满的理由是:1990年,这位教皇──当时还是约瑟夫·拉青格红衣主教(Cardinal Joseph Ratzinger)──在罗马大学发表了一次演说,有些评论家认为那次演说其实是为教廷判定伽利略有罪进行辩护。今年年初,冰岛的天主教徒威胁要抵制当地一家移动通讯公司,因为该公司推出的一则广告拿教会判定伽利略为异端这一事件来搞笑。

  伽利略与教会之间原本关系良好。当年,伽利略发表了大量的科学著作、发明了早期的望远镜,还取得了其他一些成就,由此在全欧洲享有盛誉,在教会也有很多朋友。教会在没有到处追捕异端分子时,在培育知识分子方面还是扮演了重要角色的。

  甚至连后来判他有罪的教皇乌尔班八世(Pope Urban VIII)──也就是当时的马菲奥·巴贝里尼红衣主教(Cardinal Maffeo Barberini)──也专门为他赋了一首诗。

  宗教裁判所由多个教会法庭组成,负责维护正统教义。他们对伽利略部分早期着述持异议,不过对他还是采取了宽大处理。但是,在他于1632年出版《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Dialogue Concerning the Two Chief World Systems”)之后,情况便趋于严重了。

  该书捍卫了波兰的尼古拉斯·哥白尼(Nicolaus Copernicus)提出的太阳为宇宙中心的学说──即大家熟知的日心说,就当时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学说。根据梵蒂冈当时的教义,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与圣经完全相悖”。伽利略在书中提出了他自认无可辩驳的论证,证实哥白尼──而非教廷──是正确的。

  伽利略有众多的仰慕者,敌对者也不少。他个性执拗,在书中猛烈攻击论敌,甚至还疏远自己的拥护者。他的私生活也遭人非议,育有三个非婚子女。

  他被传唤至罗马解释他的异端日心说,最终他同意承认“异端嫌疑”罪,以换取从轻发落。他曾经引为朋友的教皇乌尔班八世宣布废止他那些“极端虚伪、极端错误”的观点。

  約教皇宣布无限期监禁伽利略,并将他的作品列入了“禁书索引”(Index of Forbidden Books)。

  不过,同其他被判触犯教义的人相比,伽利略受到的刑罚算是很轻了。他没有遭受宗教裁判所那些更为可怕的刑罚──火刑或是斩首。

  事实上,他大部分的监禁都是在托斯卡纳那些贵族庄园里度过的。到他生命的晚期,他还获准参加弥撒──条件是不跟其他成员交谈。有些教会史学家认为,伽利略的作为应当归为非正统(heterodoxy),比异端(heresy)的情节要轻一些。

  不过,对梵蒂冈来说,形势却是越来越糟糕。教会曾公开谴责后来被尊为现代科学之父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由此站到了历史潮流的对立面。而在18世纪启蒙运动(Enlightenment)萌芽之初,教廷发现自己被打上了阻碍进步的落后机构的标签。

  伽利略已经成了全球性的偶像,是世俗科学界的切·格瓦拉(Che Guevara)。美国航空航天局(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艘太空飞船,欧洲一个大型卫星导航系统也与他同名。危地马拉有一所伽利略大学,木星的卫星用的也是他的名字。

  “说到科学跟教会之间的冲突,伽利略比达尔文(Darwin)和其他人更具代表性。” 桑切斯蒙席说。

  1978年,新任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加冕,不久便开始纠正教会犯下的错误。他叹惋伽利略“在教会某些个人及机构的手下……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后来还召集了一个主教委员会,重新审查对伽利略的审判。

  “我们查阅梵蒂冈机密档案,尽量去理解伽利略当时的处境。” 该委员会一个研究小组负责人保罗·普帕德红衣主教(Cardinal Paul Poupard)回忆说。不过历经12年的缜密调研之后,委员会仅仅发表了一份空泛的报告,谴责“某些人”迫害了伽利略,却只字未提道歉之事。

  在为塑像选择合适地点的问题上,梵蒂冈也是举棋不定。“在梵蒂冈要找这么个地方有点困难。”教皇科学院院长、物理学教授尼古拉·卡比博(Nicola Cabibbo)说,“这里已经有很多艺术品了,其中一些还是大师的作品。这一来,我们该把伽利略的塑像往哪儿摆呢?”

  佛罗伦萨科学史博物馆(Institute and Museum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 in Florence)馆长保罗·佳鲁兹(Paolo Galluzzi)说,梵蒂冈批准为伽利略塑像是一个欺世之举,妄图让人们相信教会早已同这位科学家和解。

  “他们试图让伽利略成为一个标志,试图让他成为教会的某种象征。”佳鲁兹说,他的博物馆藏有伽利略制作的两架望远镜。“在这个事件中,需要为自己恢复名誉的是教会,而不是伽利略。他一直都是正确的。”

  一些罗马天主教徒则在这个问题上持不同见解,他们认为,为了同伽利略达成和解,教会已经付出太多了。

  保守的天主教徒作家阿提拉·辛克·圭玛拉伊斯(Atila Sinke Guimaraes)称,所谓教会对伽利略的虐待不过是“很不光彩的传言”。

  他说,这位科学家所受对待无一不是自己应该承受的。“宗教裁判所对他非常温和。他并未遭受任何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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